
昏暗的屋子里,一盞普通的青油燈掙扎著跳動微弱的煙苗,母親吱呀吱呀搖動紡車的聲音彷佛拉長了夜的悠長。偶爾,巷子里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劃破黑暗中寧靜的夜空,農(nóng)村的冬季,荒涼無色。懵懵懂的我無憂的在炕上翻滾,永遠疊不好的紙飛機成了童年記憶深處永久的定格畫面。
在那個貧乏的年月,家家為吃飯發(fā)愁,我的家里因為父親常年在煤礦工作無法照顧家人。爺爺奶奶年邁多病,五個正長身體的孩子嗷嗷待哺,家庭的重擔全都壓在母親的肩膀上。凡是經(jīng)歷過那個年代的人都知道,生產(chǎn)隊公分低,一年到頭分的糧食勉強可以維持到開春,剩下的時日就要東借西挪,可是,家家都一樣,全家喝稀都沒有,那有余糧外借呀!年邁的公婆和五個如狼似虎的孩子每天可是要吃飯的呀,這個時候,母親靠著父親微薄的工資勉強可以補貼維持一兩個月。就是這樣,饑荒也時時困擾著這個農(nóng)村小院。
在兒時的記憶里,好像就沒有母親睡覺的影像。每天清晨,當我睜開惺忪的眼睛時,母親已經(jīng)扛著口袋回來了。她是趁著我們未睡醒的空隙去撿拾生產(chǎn)隊地頭里沒人要的小紅苕,豌豆角?;丶襾砭妥冎ńo我們做可口的飯菜,吃不了的就趁著陽光切成片在屋后的山坡上曬干。當然,這個時候,看護的任務就交給了哥哥姐姐們了,作為幺兒的我也會爭著吵著去,這時候的母親就會一再叮嚀哥哥姐姐要看護好頑皮的我,不要磕了碰了,笑瞇瞇的眼神看著我們遠了,就折身抱柴禾燒飯了。用不了多時,哥哥姐姐就會派我回家打探看今天母親做什么好吃的了。可是,每次都是我回家先吃的肚兒圓溜溜,才想起哥哥姐姐說的話。
冬天的夜長,這個時候的母親就會搬出紡車,把平日撿拾的棉花搓成條,紡成棉線,漿洗好了織成五顏六色的床單和條紋布。母親文化低不識字,可她會拿著一把老尺丈來量去算計。幾尺布拿到集市上可以換回多少粗糧,幾尺布買了可以給公婆和孩子們一人可以做一身的確良上衣。唯獨沒有算到的,是她那身已經(jīng)發(fā)白和滿是補丁的衣服。
現(xiàn)在,日子好了,孩子們相繼工作了,成家了。母親也老了,干不動了,往日鋼勁的步伐也蹣跚了,行動也遲緩了。上次回老家,再見墻角的青油燈、紡車物什,早已支離破碎,破爛不堪。就連我家小兒也說奶奶的紡車也該進博物館了。可是母親舍不得扔掉,說修理修理還可以用。是呀,存著吧,在孩子們的心里,清油燈依然是亮著的,紡車依然是轉著的。憶往惜今,也讓兒孫們念想著母親是怎樣熬過那段歲月的。